楼主 [研究小岗](十五)大学生的小岗调查手记
[ 大于 ] 发表时间: 2008-11-20 11:40:58 [ 发短信 ] [ 回复 ] [ 树状 ]
[研究小岗](十五)大学生的小岗调查手记
(写在前面)为了学习小岗村,所以要研究小岗村。为了研究小岗村,需要找些资料。大于研究问题历来的做法是尽量不用与自己思想倾向相同的材料来证明问题。因为大于现在还搞不清楚到底要学习小岗村什么精神,所以在研究小岗村时,基本上不用攻击和否定小岗村方面的材料。如本文用的材料主要来自《农民严宏昌的30年》(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0月16日12:32 人民网)。大于对材料真假识别的法则是:凡是谎言,必有矛盾,以其矛攻其盾,矛盾破则真相生。大于对小岗村的研究步骤是,先识别肯定小岗村方面材料的真假,再从真材料中总结我们应该学习小岗村什么精神。
2003年,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学系陈映芳老师为学生开设了一门《社会学论文写作》课程,他们后来到小岗进行了社会调查,学期结束时学生写了一些论文。陈老师认为一篇篇都非常棒,令她兴奋和骄傲。她推荐了几篇给大家读,其中陈媛媛在她的《小岗调查手记》中对“谁是‘大包干;带头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它当然也可以作为我们研究小岗的参考,现摘录如下:
二、谁是“大包干”带头人?
现今大家普遍接受的小岗文本大体上包含了以下几个关键词:分田到户、杀头坐牢、18个鲜红的手印、连保契约(生死状)、中国农村改革的起步点。这些词对于小岗文本的构成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而那份有着十八个鲜红的手印的生死状更是成为小岗文本中的标志性符号。当小岗的改革得到上面的级级领导支持后,这些标志性词语就开始一次次在媒体中出现,从而把小岗塑造成为一个先进典型,小岗也就开始扮演着它的角色——中国改革圣地。人们将目光投向小岗,希望能够看到一个“先进”的村庄,也就是一个秩序稳定、向前发展的典型,我称之为“角色期待”。这一点是当时的小岗人始料未及的,用严俊昌的话说:“一帮子快饿死的农民,当时根本没想到那契约日后会保存到中国历史博物馆去,更没有想到迫于无奈的分田到户竟成了中国农村改革的起步点。”
文化人类学家林顿(Linton)把在社会体系中占有特定位置(position)的个人的席位称为此人的“地位”(status),把个人为其体系必须履行的权利和义务(称为角色规范)的总体称为这个人的角色,因此所谓社会体系,从结构上来说是各种地位的体系,从功能上来说是各种角色的体系。而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十年文革使得人心涣散、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尤其需要新的目标和典型来供人们参照和学习,同时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理论也需要实践来检验。而此时的小岗既代表了当时较为先进的生产方式,又是自下而上的改革,自然就成为了新的典型,在这个亟待建设的新时期舞台上扮演自己的角色。
但是在一开始,小岗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承载的角色期待,依旧照着自己的路子往下走。渐渐地,小岗村中的关键人物开始意识到小岗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以填饱村民肚子为根本任务的普通村落。在小岗之行中,我采访了大包干的带头人之一——严俊昌。 (小岗文本存在两个争议:一是关于当年谁是大包干带头人的问题,媒体上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有些文本中出现的是严宏昌,有些则是严俊昌;第二则是人们争议不休的生死状的真伪问题。后面我将详细介绍。) 严俊昌自1963年开始担任生产队副队长,后来任生产队队长,可以说是对当地生产比较了解的队干部,也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他的照片在小岗陈列室里摆在大包干带头人的第一位。然而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人们在新闻中就开始看见严宏昌成为1978年的队长和带头人 。关于这一点,严俊昌自己认为是因为他的实话说的太多了。在小岗初露头角之时,上级领导很关注小岗,经常下来关心村民们的现状。在召开座谈会的时候,严俊昌由于直率的反映了小岗发展中背负的压力,得罪了县、地级领导,多次被要求不要发言,甚至到九十年代初期,被调到镇上做挂职干部,而脱离了小岗村。在这之间,严宏昌由于文化水平较高、“很能照着上级领导的意思讲话”(严俊昌语)而一步步成为了媒体上的大包干带头人。尤其在纪录片《来自农村的报告》1984年9月公映后,一份“根据原件复制的”的红手印在新影纪录片和革命博物展览会同时和观众见面,上面的严宏昌几个字更是成了“铁的事实”,证明了他的大包干带头人地位。至此我们已能发现,小岗角色的承担者已在很多方面产生了分歧,也就是角色内部的冲突,这种冲突在其后的一件事情中更是升级了。
自小岗成为典型以后,社会各界纷纷以资金或技术的方式对小岗伸出援助之手,而这,通常都是由村干部去接受办理的,没有人怀疑过。但是在九十年代下半期,北京某集团无偿支援小岗村现金十万元人民币,严宏昌打了收条收下后却没有下文了。做了无名金主的北京某集团十分诧异,调查之后才发现这笔款子没有被用于小岗建设,而是“落入严宏昌私人的腰包”,做了冤大头的北京某集团自然不甘心,便和严俊昌取得联系,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并要求“农村及上级政府给他们一个说法”。严俊昌得知这一情况后,在无法让严宏昌归还援助款的情况下,转而向县检察院检举此事,可惜检举信犹如石沉大海。最后,在地市级检举机关无人受理此事的情况下,严俊昌带着材料去了被省政府所在地——合肥,希望能讨个说法。他得到了这样一句劝解:“老严啊,你也不要再折腾了,你和严宏昌都是大包干的带头人,我哪个都惹不起。他拿了十万快,你心里不舒服,你拿了我们也不会去找你的!”历经辛苦的严俊昌被这样一个答案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此以后,严俊昌算是懂得了上级的意思,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小岗,而不是一个发展的小岗。
这个调查时间是2003年,作者(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学系本科生)的这篇文章是这样结尾的:
由于小岗在中国农村改革史上的特殊地位,使得对于光圈下的小岗的真实面目的调查研究很少。现在的我们,已不能简单满足于媒体事实,而应致力于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本次调查正是我对于此的一个尝试。还原的真实也罢,狭隘也好,都表明了我敢于思考和尝试的勇气。但仅有勇气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很多很多。
而在文章开头的前言中作者说:
一直以来,小岗对于我来说是中国农村改革的圣地,是改革开放中的一个典型,而那按着鲜红手印的生死状更为那一个冬夜平添了几丝神秘。而偶然机会下我看见的小岗与我印象中的小岗却大相径庭,这令我开始思考小岗的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同时也开始反思我们对于大众说法的态度(在这里主要表现为传媒态度)。而现今已有的关于小岗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对于那场变革的传奇色彩的渲染和重复,质疑之音几无。因此,我亲身前往小岗三次,通过自己的调查,希望能获得一些事实,并结合社会角色理论,尝试对小岗文本进行整理分析,为大家提供看小岗的另一只眼。
无论这个大学生的调查手记质量如何,都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作为享有农民“二次革命”的圣地称呼,受到开启了农村经济改革的大门这样高规格赞誉的小岗,如果留下很多疑团,让人没看之前心存景仰,看了以后产生怀疑,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这次研究小岗,也是希望通过事实,抹去它的神秘面纱,理清它的来龙去脉,还原出一个真实可信的小岗来。
(待续) |